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作品相關 (3)

關燈
我實話跟你說,我是走投無路。我不是荊州人士,在這裏誰也不認識,身無分文,沒有任何的親人朋友;我孤零零一個女子,如今這戰火紛亂的,我要怎麽過?”我使勁揉了揉眼睛,抑制住想哭的沖動,接著說道,“如果使君願意收留我,至少我不會被餓死,是不是?而我一樣可以幫助使君。”

看徐庶一幅不置可否的樣子,我只好又說,“比如現在,使君是不是想投奔江東或者南下去蒼梧?其實大可不必:曹操南來,肯定想要一舉吞並荊楊;而江東的孫權雖然年輕,手下卻人才濟濟,更兼在江東經營三世,底子牢了,他絕對不會願意就這麽投降曹操的。如今江東肯定想與使君聯盟,一同抵抗曹操大軍。雖然江東或許有些人主降,但是魯肅,周瑜這兩位孫權非常信任的年輕將領都是主戰派的;使君只要派一位能言善辯的人去江東,通過這兩位,定能說服孫權共同出兵。曹操雖然兵力上有絕對優勢,也不乏才謀之士,但是也有好幾處劣勢:一來他的本部都是北方人,水土不服,新降的荊州兵也不會真為他賣命;二來曹操也不熟悉水戰,而江東的水軍簡直就是在長江裏泡大的…”

“夠了!”徐庶幾步跨到我面前,面色陰沈地低聲喝道,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!”

“一個可以幫助你們,但一樣需要你們幫助的人,”我說。

徐庶看著我,沈默了好半天突然道,“剛才你說的,接著說下去。”

他是懷疑我還是想考我還是怎麽?我不禁暗暗叫苦,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接道,“三來如今曹操志得意滿,太過驕傲不免做出錯誤的決策,給我們可乘之機。也就是說,我們聯合江東和曹操決一死戰,還是有不少希望嬴的。只要能把曹操擋在江北,荊南的這片棋就活了。使君在荊州乃眾望所歸;就算沒法一時打過長江收覆南陽襄陽,荊南的長沙,武陵這些郡縣應該能輕而易舉地拿下。有了荊南打底子,就可以認真考慮該往哪個方向伸展了。當然,若真能敗曹操,我們和江東可能有的拉扯;畢竟兩家都想掌控關卡,但長江只有一條。所以我們必須小心處理和江東的問題…”我一口氣說了那麽多,只覺得氣都喘不過來了,便停下了。

徐庶現在的眼神一半興奮一半警戒;他仍然沒說話,似乎在認真考慮。

“求你相信我,徐先生,別趕我走,”我說,忍不住走上前一步,拉著他的袖子,“帶我去見劉使君吧!我真的可以幫助你們。”

徐庶稍稍擡了擡手。我猛然醒悟,不好意思地放開他的袖子。他又看了我許久,最後輕聲說道,“既然如此,小姐請隨我來。”

我又是一楞。“你這是答應了?”

他不說話,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,然後仍然是轉身走人。他還真是幹脆利索啊?我忙跟上了,心裏面仍是十五個水桶——七上八下。我好歹算是找了一個可以管吃管住的地方。想想馬上就是赤壁了;這將來幾年劉備都是春風得意,越打越順;跟他混應該沒問題。等到他要開始倒黴的時候,我總該被救回去了吧?可是,如果一直沒有人來救,怎麽辦?還有那個倒黴的徐庶…到底要怎麽辦?

腳步一慢,徐庶已經離我十來米遠了。我趕緊逼著自己不再亂想,只是快步追上去。

先活下去再說!

我們這一群人出現在城門下的時候引起了一陣小騷亂。徐庶和守城的士兵嘰裏咕嚕半天才總算進得城中;兩個守城的士兵給我們帶路,一路來到城北的一間府邸。穿過院子,士兵們領著糜夫人和我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個小房間,裏面有幾張非常典型的漢式矮桌。不知什麽時候徐庶已經消失了;屋裏就我們幾個女眷。過了一會兒,有一個小姑娘端了食物碗筷進來;食物很簡單,不過是一大鍋米飯,醬黃豆,和一些腌制的蔬菜。我看著這些東西,實在沒什麽胃口,便幫坐在我身邊的鵑兒舀了飯菜,然後看著她吃。我非常不安,只是盤算著徐庶究竟哪裏去了。吃完飯又來了一位中年婦女和兩個女孩子,安排我們洗浴就寢。仿佛都稍稍安定了,我卻只是越來越緊張。為什麽徐庶沒來找我?他難道不帶我去見劉備?我煩躁的要命,便同糜夫人打了個招呼,說去門外院子裏坐坐。

我和糜夫人還有鵑兒共用的套間外面就有一個小小的院子,擺著有一個刻著圍棋盤的石桌和兩個石凳,還有許多花花草草。桌子凳子靠著一道矮墻,墻那邊好像還是花園,還有一套房子。我沒心思逛花園,只是坐在石凳上發呆。正想著亂七八糟煩心事,突然聽見腳步聲和輕微的交談聲。我一時好奇,站在石凳上,探頭望去,看見兩個人正走進墻那邊的花園裏。一身青衣的那個正是徐庶;他身旁的人則是白衣鶴髦,羽扇綸巾;看不清面容,但看得出一種從容的銳利。

“元直兄…”白衣人開口。

我嚇了一大跳,忙縮了回來。那聲音我聽過的…那是諸葛亮!

只聽諸葛亮說道,“既然這位賀小姐似乎另有所圖,元直兄為何帶她來見主公?”

徐庶嘆口氣,卻並沒有答話。兩人靜了片刻,只聽諸葛亮又道,“這位賀小姐當真和嫂夫人如此相似,元直兄也不免感情用事?”

嫂,嫂夫人?!我頓時覺得腦子裏炸鍋了,怎麽也想不通。這燕子是徐庶的妻子?劉備居然把自己女兒嫁給了徐庶?

徐庶又是長嘆一聲,喃喃道,“和燕子一模一樣…不過孔明,此女能言善道,對曹軍的分析也確實讓庶折服;或許當真有些見地。”

“愈是這般,才愈是可疑,”諸葛亮答道。

又是安靜了好久,又聽徐庶嘆道,“庶也知她可疑,只是一來惜她才華,二來,她,她和燕子未免太像了。”

“若非如此,亮也不必憂心。”

徐庶最後只是低聲說道,“主公素有察人馭人之能,孔明也不用太過憂心。”

話說到這裏,腳步聲覆又響起,兩人似乎在漸漸離開。就聽到諸葛亮最後一句,“主公固然識人,但之前也未曾有貌似女兒的人來投…”

他們兩走遠了,我卻還坐在那裏發呆。

我一直極度花癡中國的這個“智聖”。尤其是高中最後一年和大學第一年,我曾經瘋狂地收集和諸葛亮有關的所有東西:從全套的各版本三國的電影,電視,動漫,到各種各樣的小說,到現時最完整的《諸葛集》,該收藏的我都有,都只為了這個名聞千古的丞相。如今見到了他,我卻一點也不歡喜,倒是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和悲涼。那一刻我想的只是:天,這個舉足輕重的臥龍,他要找我的麻煩!

他們不相信我,根本不相信我。我還以為至少徐庶願意收留我,因為我有‘才’;弄了半天,他只是無法拒絕我,因為我長得像他故去的妻子!我又開始惶恐:若是劉備也一般不信任我,那怎麽辦?他不會,不會殺了我吧?嚇,其實也不用——我忍不住苦笑。劉備若是不肯收留我,執意要趕我走的話,那我也就是死路一條。如今也沒時間哭了,還是趕緊研究明天怎麽鎮住劉備。

我轉回房間問糜夫人要了筆墨白絹,說是想要寫點東西明天拿給使君看。好不容易找到筆墨後,我推辭不想打擾糜夫人和鵑兒休息,拿了書包和筆墨仍是轉回花園裏。我靠著矮墻墻根坐下,小心翼翼地用袍子半蓋著手提電腦,這才敢開機。我把我的電腦硬盤整個翻了一遍,除了《三國志》,《資治通鑒》,我還從一些現代的軍事書籍中找到關於赤壁的論述和點評。我就像突擊期末考試一般把所有資料都硬背下來;之後我又抄了一份粗略的江漢兩湖一帶的地圖。我一直忙到手提電腦沒電這才停下;希望明天有太陽,我好找機會充電。

我溜回房間裏睡覺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,但不過七點半我又醒了過來。沒辦法,神經繃得太緊,想好好睡一覺都不行。沒想到糜夫人也起來了,正在輕聲吩咐一個小姑娘給我們送水送飯。等小姑娘端來了熱水,我簡單地洗漱過,換上一身曲裙,又幫著鵑兒穿戴。整個過程我都有點心不在焉。糜夫人似乎看出我的焦慮,便只是和我說些家常事,想讓我放輕松點。她問起了我的風衣和牛仔褲是怎麽回事,又問我想把頭發梳成什麽樣。聽她這麽說,剛才送水進來的小姑娘便推搡著讓我坐到銅鏡面前,又問了一遍道,“小姐要梳何樣的發鬢?”

她們自然是好心,可是我聽到這些話題反而更是緊張。看著銅鏡裏披頭散發的自己,我簡直就要絕望了——我怎麽看都是不折不扣的“外來者”,要有多可疑就有多可疑!好半天我喪氣地搖頭道,“我頭發就那麽點長度,怎麽也弄不出你們那種發鬢來的;借我兩根釵子,我自己把頭發束起來就是。”小姑娘忙找了兩支烏木釵來。我胡亂把所有頭發都盤在頭頂,拿釵子固定住,也就算那麽一回事了。

“這樣倒也好看,”糜夫人安慰地說道。

我只能苦笑。總之我就像鴿子群裏的烏鴉一般,怎麽刷白都是藏不住。在我五心煩躁的時候,徐庶終於出現了。“賀小姐,使君有請。”他就這麽一句話,別的啥也沒有,臉色仍然足夠陰沈。

我不安地跟著他到了前廳。門口站著一個身材瘦長的中年男子,穿著一身做工考究但是很舊的淺灰色深衣,衣服洗得發白,連繁覆的織錦花紋都模糊了。待我走近了,他微微一禮,說道,“賀小姐…”他說了這幾個字就停了下來,明顯地楞住。

我比他還驚訝,下巴都快掉地下了。好半天,我聲音發抖地喊了一聲,“爸?!”

☆、主公

話剛出口我就清醒了一些。不,不可能的;面前這個人自然不是我爸,他是聞名千古的劉備。再說,老爸從不留胡子,身材也不似他那樣精瘦。盡管如此,我還是忍不住狠狠地揉了揉眼睛——實在太誇張了,劉備真得和我爸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。更要命的是,爸爸是個漢服愛好者,而且我記得他也有一件這種顏色的深衣,直讓我懷疑是老爸穿了他的漢服來耍我。我以前從沒見過不是雙胞胎的兩個人可以像到這個地步,如今算是見識了!這一路跟著他從襄陽走到當陽,我雖然時不時看見他的白馬,甚至還誇張地滾到他的馬前,但是我未曾和他打過一個照面。若是當初我就看見他的臉,恐怕八十萬曹軍都不能把我趕入荊山中!

就那一瞬間,我差點沒哭出來。我要回家!如果現在能讓我回家,能讓我幫爸修他的破車,嘗一口媽媽的火鍋魚,天,我可以效仿浮士德,把靈魂賣給魔鬼!也不知道爸媽現在怎麽樣了?我出事的消息肯定傳到了吧,他們該傷心死了。

“賀小姐說什麽?”劉備疑惑地問道。

不對,我仍然還在三國,還得想法子活下去。

還好劉備的聲音不像我爸,要不然真要錯亂了。“對不起,使君大人,我…我太失禮了,”我忙解釋道,“不瞞大人,您和我父親實在太像了;我一時間把您認成我父親了。”

“哦?”劉備若有所思地看著我,神色中有幾分玩味。我忍不住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:這些話說的!我若是劉備,我也得懷疑這個賀書鳳心存不軌,另有所圖。我本來就夠惹眼的了,怎麽如今還自己往槍口上撞!

劉備的臉色漸漸柔和;他靜了許久,長嘆一聲,道,“賀小姐與備長女也是極為相像,備一時驚訝,短了禮數,請小姐莫要見怪。小姐請進。”

我忙走進前廳。劉備對徐庶說了兩句什麽,便也進了屋裏。他見我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著,便笑道,“小姐不必拘束,請坐。”

我便在一張矮案後面坐下了。 “小姐與元直之言,元直都說與備聽了,”劉備又說,“小姐弱齡女流,竟能有此見識,備佩服不已!不知小姐何方人士,師從何人?”

“厄,”這個問題還真難回答。我想了片刻,說道,“回使君,我本是成都人,但很小的時候就隨父母去了西域,在西域住了十多年,最近才剛剛返回中原的。所以你看我現在對中原的禮儀習俗一概不知,連說話都口音奇怪,就是這原因。至於師從何人,這更難說了——我有過很多老師,其中不乏名聞西域的大仕,也有熟讀諸子百家的西域儒者,不過使君多半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吧。”

“西域?”劉備問。

“就是,厄,大月氏,安息,這些國家的西面——總之很遠。”話說,我怎麽解釋“美國”這個概念?我不免開始冒冷汗。一般人都不會相信這麽模糊的答案吧?可我又沒有辦法解釋得更詳細。

可劉備只是微微一笑,說道,“小姐果然非常人。”然後他就直接說,“如今情勢危急,不知小姐有何看法?備當如何抵擋曹公大軍?”

“大方向什麽我已經和徐先生都說了,就是要把江東孫家也綁上我們的戰船,”我想了想,又道,“不錯,江東不少人,包括當年的托孤老臣張昭,都想要投降曹操算了;但是江東武將的主心骨,程普周瑜黃蓋魯肅,他們都是有心打一仗的。軍權都在這些人手裏,所以打上一仗的可能性大多了。孫權更是年輕氣盛,也不會願意就望北而降。當然,他們知道江東和曹操的實力差別不小,所以肯定希望能有外援。我想,說不定一會兒柴桑就會來人說聯盟之事。使君只需派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去江東,比如說諸葛亮,我相信這聯盟定能成功。只要使君和江東聯軍,這仗就絕對能打——曹操大軍並不是無懈可擊;他們的劣勢不少。”

劉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,沈默許久。他突然笑著問了一句,“賀小姐,恕備魯莽,敢問在西域可是直以名呼人?”

我頓時大窘,忙道,“是的,對不起,我習慣了所以現在一時改不過來;真不好意思。”

劉備又是笑笑,和藹地說道,“備並無責意,只是驚訝。賀小姐初返中原,不習大漢禮儀,卻熟知大漢人事,佩服,佩服。”他頓了一頓,又問道,“曹軍有何劣勢?”

“曹軍有五大劣勢,”我深吸一口氣,幾乎是背書一般地說道,“首先,馬超、韓遂尚在關西,為曹公後患;如今他必不敢久戰不歸。第二,且舍鞍馬,仗舟楫,與吳越爭衡,本非中國所長。第三,如今盛寒,人無糧,馬無草。第四,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之間,不習水土,必生疾病。第五,新收劉表之眾尚未歸心。我們只要避開他的鋒頭,抓住他的弱點,不怕打不死他!”

劉備若有所思地點頭,表情似乎還算滿意。他想了片刻,又問我道,“當如何避其鋒銳,戰其弱勢?如何調兵遣將,水軍步兵如何相佐,何處會戰最佳,這些小姐可有見解?”

我點了點頭,接著道,“最關鍵的,就是一定要抓著曹操的水軍打。現在上岸和北軍拼是不現實的,但若是能大敗曹操的水軍,讓他的士氣崩潰,指揮混亂,信息閉塞,這樣在上岸追就有希望能讓他滾回北面了。” 鋪開昨晚畫的地圖,我開始指點地圖上的城鎮,“曹公如今占領了江陵,而使君掐著夏口;而在江東的方面來看,夏口也絕對是防守點。所以我們現在的希望就是在夏口西面的大江上攔下曹操,最好能一舉殲滅他的水軍。只可惜江夏水軍不多,也不知道使君帳下有沒有熟悉水戰的將帥,只怕我們要指望江東的水軍了。周瑜極善水戰,他應該沒問題,我們只要盡可能地幫他就行了。水上得利之後,使君可再發步騎,沿著北岸西去。嗯,使君看這裏兩處,曹公若是水戰失利,退回北岸,只怕肯定要先過雲夢大澤,再過華容道。這裏是一大片沼澤濕地,到處是星星點點的湖泊,旱地也是泥濘不堪。我們可以設伏,可以打遭遇戰,只要能把人馬插到那邊,安排得當絕對可以一口氣吞掉曹公的大軍。後期戰爭關鍵就在切斷南郡和襄陽的聯系,準叫他幾面無法兼顧。曹公或許會調襄陽以北的大軍南下,那我們也可以和他們打游擊;保持我方人馬時時刻刻在移動,看見有小股人馬就打,有大軍就溜,只要能擾亂曹軍的步伐就好。哦對了,江東很有可能會盯上南郡還有江陵;不管怎麽樣他們的水軍去江陵方便多了。如果江東不肯放手的話,使君不妨暫且別跟他們杠,先南下拿荊南的長沙,桂陽,這些地方。”我又琢磨了片刻,補充道,“曹公安排在江陵的守軍不會少,拿下江陵不容易的;若是江東有心不如讓他們打去。使君在荊州民望那麽高,江東拿下江陵也可以想辦法逼他們吐出來;使君不用擔心他們在荊州坐實了。”還有什麽了?我把昨天囫圇吞下的資料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,也想不出別的來,便說,“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些了——我也不清楚使君還有多少兵力,所以也不好說細節。”

說完了,我直直地瞪著劉備,等待他的裁決。劉備看了那副地圖良久,又擡起頭來端詳了我半天,最後嘆道,“小姐若是男兒身,定可成就一番大事業。可惜,可惜。”

我的心一沈。“使君不願意…不願意收留我?”

“備並非此意,”劉備看著我,很誠懇地說道,“小姐若願留下,備求之不得;只是如今兵馬紛亂,唯怕委屈了小姐。”

他這話一出,我簡直心花怒放,忙道,“不委屈不委屈。我不知道徐先生有沒有提起過,但如今我是身無分文,走投無路,在這裏也是無親無故;使君若不肯收留,說我會餓死在街頭上都不是誇張。”我站了起來,走到他面前跪了下來。“謝使君收留我,”我說。這是我第二次跪他;不過上次是隨大流,這次絕對是真心的。

劉備也忙扶我起來,微笑著說道,“以小姐之才,何愁一頓餐飯?小姐不吝賜教,實乃備之幸也。”

終於解決了今後的吃飯問題!我總算舒了一口氣。看著劉備那張酷似父親的臉,我輕松得都快開始興奮了,很沒有來頭地說了一句,“既然我們如今算認識了,使君能不能就叫我書鳳?‘小姐’聽著當真別扭呀。”

劉備很顯然地楞了一楞,但仍然好脾氣地微笑著點了點頭。“卻不知書鳳可願喚一聲‘主公’?”他又笑著問。

“那當然,主公。”我嘴上這麽答著,話出口卻覺心裏突然一沈。

我就真這麽認了一個“主公”?

我在幹什麽?

我又在發楞的時候,卻聽突然有人敲門。劉備提聲說了一句,“孔明且進來。”

我還正納悶他怎麽知道門外是誰,諸葛亮已經走了進來。他施了一禮,說道,“亮有急事相告,還望主公見諒。”

於是我終於和這個聞名千古的臥龍打了一個照面。他比想象中的還要帥,仿佛一只白鶴那麽優雅;一張白皙如玉的臉,修長的眉眼,漆黑的眸子攝人心魄。他是那種讓人看著就舍不得挪開眼睛的英俊。可是看見他我卻只覺得不安——他在這裏是如此舉足輕重的一個人物,偏偏他不信任我。我忍不住苦笑;我只是想混口飯吃,為什麽這麽覆雜?

“什麽事?”劉備問他。

諸葛亮看了我一眼,頓了就一秒鐘,然後答道,“有客人來訪,便在前廳侯著。”劉備似乎楞了一楞,帶著一個詢問的眼神看著諸葛亮,似乎等著他解釋下去,但是諸葛亮只是又問了一句,“主公可是現在見客?”

聯想昨晚聽到的談話,我猜諸葛亮是不願在我面前說什麽。我忍不住腹誹:切,你以為我不知道來的人是誰麽?於是我故意對劉備說道,“主公,我想來人應該是江東的魯子敬先生;主公還是趕緊去見魯先生,共商聯盟抗曹的大計。”

諸葛亮緩緩轉過頭來看著我,眼神銳利得可以殺人。我被他瞪得心裏發毛,不禁後悔我幹嘛要和他賭氣。明知道他不信任我,還非要吸引他的註意力,讓自己看起來更可疑——我這是幹嘛?!幸好有劉備幫我解圍。他說,“孔明如何這般神情,難不成來者當真是江東使者?”

“便是江東魯子敬,”諸葛亮答道,仍是盯著我。

“當真如此?”劉備呵呵笑著,絲毫沒有驚訝或者懷疑的跡象,只是說道,“不想書鳳還有未聞先知的本領,果然非平常人也!來,孔明,陪備見魯先生去。書鳳且先回房歇息,待備見過魯先生再與書鳳細議。”

當我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後,發現糜夫人和鵑兒都不知所蹤。我趁著這個機會把電腦搬到花園裏放在石桌上充電,然後坐在一旁發呆。我本打算好好想想今後要怎麽辦,但是我發了半天呆,然後發覺自己根本沒精神思考。我剛剛把充好電的手提重新藏到書包裏,就看見糜夫人和鵑兒回來了,她們身旁還有一個端著食盒的女孩——已經到了午飯時間。午飯過後糜夫人仍然還有家務事要忙;我陪著鵑兒念了會書,又覺困得要命,幹脆和鵑兒一起睡午覺去了。

剛睡著沒多久,便被剛才送飯來的小丫頭叫醒,說是讓我到前廳去。我迷迷糊糊的,還沒完全睡醒,在府裏兜了兩圈這才找到前廳。走到門口,隱隱聽見劉備諸葛亮兩人正在討論什麽。雖然迷糊,我還是記得敲了敲門。只聽裏面靜了片刻,然後劉備提聲道,“書鳳進來。”

我推門進去,胡亂行了一個禮,便在一旁坐下了。我很想開口問問他們和魯肅談得怎麽樣,但我幾次魯莽已讓諸葛亮,徐庶他們疑心重重,我實在不想再自找麻煩。我還在琢磨的時候,卻聽劉備說道,“江東果然英雄輩出。子敬胸懷大略,談吐不俗,備好生敬佩。”

那當然,我暗想,東吳四英將之一嘛,這種人物不是隨便哪裏找得到的。不過秉著不給自己找麻煩的心態,我可沒敢開口。劉備又問我道,“聽書鳳先前言語,似乎對江東諸將頗為熟悉;可否為備說說魯子敬此人?”

我點了點頭,整理了一下能想到的史料,說道,“主公剛才和魯先生談得不錯吧?其實這樣我們就成功了一半。下面只要讓諸葛先生和魯先生去柴桑一趟,說服孫將軍聯手抗曹不在話下。魯先生這個人,主公可以信任他。這人雄心壯志,氣度不凡,而且眼睛很毒,很會審時度勢。他看一個人吧,看到的不只是這個人現在有多少實力;他能很清楚,很合理地分析出那個人有多少潛力,將來可能會有什麽樣的成功或者失敗。所以他能毫不猶豫地送給只是居巢長的周公瑾三千斛糧,也能及時遠離欲招攬他的袁術,還能為孫仲謀將軍規劃出那有名的‘剿除黃祖,進伐劉表,竟長江所極,據而有之,然後建號帝王以圖天下’的榻上對來。便是因為他的審查力,所以他現在是對我們最有利的一個人——整個江東就他最清楚主公的實力,所以他會竭盡全力促成主公和孫將軍的聯盟;將來成功了得利了,他也會為了這個聯盟和我們分享戰利品。以他的眼光,更不會明裏結盟,暗中耍花樣陷害主公;他能很清楚地認識到利弊。這份氣度和外交手段,放眼整個大漢有只有諸葛先生,鄧…我是說荀文若,可以比肩的。倒是江東有些其他將領,主公可是要當心他們,尤其那個周公瑾。”

這一番話說完,我又開始緊張。剛才說到三國時代的外交官,差點把現在還名不見經傳的鄧芝都給說出來了。好在最後一刻想起來改口,搬出荀彧來鎮人。劉備幾分驚訝地看著我,目光中不乏讚許。而諸葛亮,他的表情也是幾分驚喜,但更有幾分疑慮。

“書鳳對江東諸將還有何看法,且都說來聽聽,”劉備又道。

我還在整理思緒,卻突然聽諸葛亮說,“主公,亮有一議。”

“嗯?”我和劉備都是看他。

諸葛亮微微笑著說道,“主公,不妨讓賀小姐與亮同往柴桑。亮久居隆中,對江東諸將不過略有耳聞;賀小姐熟知江東諸人,知其性情喜惡,定能助亮一臂之力。”

他這句話說出來,我是目瞪口呆。我本來盤算著夏口是極為安全的地方,當然想呆在這裏。我無緣無故地跑去江東幹嗎?雖然說歷史裏周瑜和諸葛亮也沒有真正地火並,但是為了安全起見,當然還是躲開比較好。現在諸葛亮居然叫我一起去江東?他不是懷疑我麽,幹嘛還要叫上我,給我一個破壞這極其重要的聯盟的機會?我不禁心裏暗暗叫苦。

“這個,以先生之能,又有魯子敬,說服江東諸將足夠足夠了,”我一邊冒冷汗一邊答道,“先生帶一個小姑娘出使不免不妥,搞不好讓江東的人看不起先生還有主公。若是先生想了解江東諸將的話,我說給先生聽好了。”

“小姐與子敬都曾道柴桑不乏欲降曹公人士,此番出使未必便如小姐所說一般順利,”諸葛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說道,“既然小姐熟知江東人士,當能助亮共同謀劃。此行事關重大,還望小姐相助。”

我是徹底沒轍了——諸葛亮他到底想幹啥?!我才不相信他是為了像他說的那樣讓我幫他忙去的。不過我不敢和諸葛亮辯論,也多半辯不過他,只好不安地看著劉備。他沈吟片刻,說道,“孔明言之有理;書鳳便和孔明同去柴桑。”老板發話了,我還能說啥?於是我只能點頭。“既然如此,今天也不必再議,”劉備又說,“書鳳且多留片刻,備有話吩咐。”

諸葛亮又看了我一眼,眉頭又開始皺起來了。不過他什麽也沒多說,徑自起身告辭。待諸葛亮走了好幾分鐘,劉備這才開口問我,“書鳳不願出使江東?”

我答,“我只是覺得我幫不上什麽忙。真的,我一個女孩子家,也輪不到我說話呀。而且,總覺得諸葛先生…”我想了想,還是鼓起勇氣說道,“我總覺得諸葛先生他要帶我去,並不真是想要我幫他出主意,是有別的原因的。”

劉備看了我一眼,“書鳳猜不到孔明所慮?”

我歪著腦袋想了半天,搖頭道,“我覺得他不信任我;可是不信任我還要把我帶在身邊,這說不過去啊。他就不怕我搗亂,毀了這次聯盟?——當然,我絕對不會的;只是他既然有所顧慮,還要讓我去,真是奇怪。”

劉備解釋道,“孔明確實對書鳳身份有所疑慮;只是他自覺帶書鳳同去江東勝過留書鳳在備身邊。”

我撇了撇嘴,說道,“難不成他還不放心主公識人的眼光?這下屬當得也真夠意思的。再說這裏還有徐先生呢。主公加徐先生兩人的眼光還抵不上他諸葛亮一個人?”這話一說完我又覺得不大對勁——怎麽搞得好像我在挑撥離間一般?見劉備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大對勁,我忙補道,“當然,我不是說諸葛先生什麽;只是覺得或許這一次他想得不大妥當。”

劉備有些失落地笑笑,說道,“孔明的顧慮也並非全無道理,書鳳確實與備長女一模一樣。她名禎,乳名燕子——想來書鳳已經猜到了。燕子也是元直妻。如今她去世不過兩月,只怕備還有元直確實不如孔明這局外人看得通透。”

我被他這話說得一楞一楞的,突然又想到,其實我自己不也有這個問題?面對著這個和老爸幾乎一模一樣的劉備,我會不會一不小心幫他幫過頭了?他又是這樣有人格魅力的一個人,我還沒見過他的面就冒著被曹軍砍的危險跟著他一路南下,如今認識他了,我不會真死心塌地為他賣命吧?想到這裏我又是一陣茫然。安靜了好半天,我這才問他道,“主公,主公你也不相信我?”

“不得不說,書鳳弱齡女流,竟有此等見識,久居西域卻對大漢人事如此熟悉,確實叫人起疑,”劉備說,“不過這幾十年備閱人無數;但憑直覺,備相信汝非作偽。更何況書鳳救備妻女,又帶回了元直和呂老夫人,此等義舉,備無以言謝。書鳳放心,備既然讓書鳳喚聲‘主公’,便是信任書鳳的。”他的話說得很直白,面容平靜而誠懇。我被他這麽一說,突然覺得鼻子發酸,差點沒哭出來。

“我和諸葛先生一起去柴桑;主公放心,我一定會做好這件事,也會讓他相信我的,”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動,話就這麽突然出口了。

劉備微笑著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